自从山鬼现身以后，村子里人心惶惶，按照传统而言，应该是十年献祭一次，不然会带来灾祸。
这日里，天还没亮整个村子便沸腾起来，有不能接受事实的家里抱着孩子哭喊，却不由分说的被夺去。
“还不都是为了大家好，不然，明日里就跟那普普哨西家一样，一场大火烧个干净！”
“孰是孰非心中得有个定夺，你既想要苟且偷生下去，不交出孩子怎么行呢？”
“管他是对是错，山鬼大人可是天上的神，冒犯不得！”
“牺牲一人拯救全村子，千百年来的规定，非要在你们家打破吗？”
“好啊，若是你们不从，大家可都要为你们陪葬了！”
楚从瑆站在云头，听着这一声声道德绑架似的呼喊，不禁蹙了蹙眉心。
昨天自从两姐妹看过走马灯后，西尔沉西急冲出去，不见了人影，小枫嘴上说“不用找她”，没过多长时间还是跟了出去。
烛荧在山洞中给自己梳了个小辫，因为手法生疏，不知什么原因高高翘着。
模样瞧着有些滑稽。
楚从瑆提醒说：“既然这里的掌控者一直是那个所谓的山鬼，不如我们直接找上去，她定然知道出去的法子。”
“没错。”
容郁悄悄拨弄手腕上的百合心，引着楚从瑆手上的红绳一阵震颤，她扭过头去故意不理。
问烛荧道：“你上古恶龙就拿出点恶龙的气势来，待会好好唬唬他们。”
“你说山鬼能躲哪儿去呢？”
卫清风冷不丁插嘴道：“听说，山鬼模样都长得不错。”
他这句话差点叫众人把他踹下云头，容郁正色道：“山鬼作恶多端，背后肯定有人相互，不然上修界那么多神官都是吃闲饭的？”
“就是就是，二殿下言之有理。”卫清风墙头草道：“我们魔族都没恶劣至此，反倒自诩正派的人最易做这种出格事，骨子里透着虚伪。”
与此同时，村子的另一头，西尔沉西从池塘中爬出来，浑身湿透，她扶着墙几个大喘气，脸色才逐渐缓过来。
她耳边还响着黑暗中男子镇定的声音。
“你帮我拖住李姑娘，之前的交易换成这个，好不好？”
烛荧想也没想，从自己脖子扯下一颗红绳系着的珠子，“我的龙珠，太久没能修炼，虽灵力不多，却足够应付一阵子。”
“烛荧？”
这是西尔沉西头一回喊他的名字，气氛顿时古怪起来。
烛荧忙道：“快走，当时殿下待会发现我们了……”
“谢谢你。”
“别说的这么肉麻，我年纪当你爷爷都绰绰有余。”烛荧搔着后脑勺紧张起来，索性直接道：“我不喜欢你个小姑娘。”
话一出口便有了歧义，还好西尔沉西明白他的心思，柔柔说道：“我当然没喜欢过你，别忘了，你原身长得挺恐怖。”
她至今指甲上还镶嵌着烛荧的两枚鳞片——当初他赠予自己护身用的。
烛荧看到面前姑娘身子矮了一截，忙伸手去扶，“你这是干什么？”
西尔沉西表情虔诚，仰头道：“我算是想通了，罪魁祸首是山鬼，不怪他们。”
烛荧知道“他们”指的是西尔沉西的双亲，他道：“你先站起来，别跪了，有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照顾好我的阿姊。”西尔沉西眼眶发红，“她是我的全部生命。”
烛荧毕竟年纪大，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他才没本事保证希尔玛尔的安全，但给自己送了许多年饭，称得上是“救命恩人”的姑娘都跪下求他了，怎能不答应？
“好。”
“阿姊要是还怪我的话，就让她怪吧，我知道，她心里有我的。”
西尔沉西撂下这句话，匆匆离去。她对此地的地形还算熟悉，很快便从山中绕了出去。
下山之后正值村长和祭祀抓人，她为了避开，一咕噜滚进池塘中。
水冰但不刺骨，西尔沉西睁开眼来，甚至能看见水面漂浮的蜉蝣和荷叶，还有偶尔游过的锦鲤。
她水性极佳，耐不住时运不济，旁边闲聊的村民要是再晚走片刻，她说不定就要丧命在荷塘中了。
西尔沉西翻身出来，看见一旁的灌木丛，不仅暗笑道：真的是傻了，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儿？
忽然她回头看了眼那荷塘，一股悚然泛上心头，八年前，阿姊是不是也承受了这般待遇？
白日。阳光刺眼。祭坛正中。
坐着位身披黑袍的女子，所有人都匍匐跪下，额头贴地，无比崇敬行大礼。
祭司身份尊贵，却也是半跪下来，拄着拐杖，她苍老的声音含着颤抖道：“山鬼大人，我们会尽快补上祭祀的数量……”
“哼。”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几个胆大的稍微抬头，只能看清那黑斗篷下露出的尖下颌，肤白胜雪，和热烈的红唇形成鲜明对比。
祭司一个腿软，双腿触地，连声苦求道：“我们一族世代守规矩，望您看在……”
“本座看在什么的份上，都饶不了你们。”
“今日，所有人，包括这片土地，都得为天神的怒火陪葬。”
“你们一个都休想跑！”
声音从相反的方向传来，坐于椅上的山鬼大人微微抬颌，道：“放肆——”
“你个冒牌货色，竟敢坐在我的位子上。”
西尔沉西见过山鬼的大概容貌，也找了件样子差不多的黑袍罩住半张脸，她如今猛然出现，村民们自然不敢去分辨谁是真的山鬼。
祭司也傻了眼，愣在原地，没料到山鬼的矛头立即对准了她。
西尔沉西故意捧杀道：“身为你族祭司，负责与神明沟通，难不成连真正的本座都分辨不出来吗？”
“我，这……”祭司硬着头皮说：“老身还是头一回跟您见面……”
“废物东西！”
西尔沉西一声斥责，吓得她抖如筛糠，忙答话道：“是您！您才是真正的山鬼大人，她不过是假扮出来唬人的。”
得到满意的回答，西尔沉西也不知是喜是悲，愚钝的观念根深蒂固在村民心中，她怎样才能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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