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过后。
“您就直说吧，要我做什么？”林娴问道。
“不是要你做什么，小林啊，人家领导关心你，是你的福气，但是千万不能仗着领导厚爱，就不把领导放在眼里。”王继清旁敲侧击的敲打林娴，不知道说的领导是陈文博还是另有所指。“你看，你转正、任班主任、去年的评优、前面新时代活动的带队老师资格、世博会的门票，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这些事情这么轻松的落到你头上？”
“我把你当侄女样看，所以敞开了跟你讲，还记得给你们作主题报告的领导吗？三年前你刚来我们学校的时候，就是陈局。他当时就知道有你这号人了。”
“人家陈局这么关心你，图你什么了？这三年，有没有强迫你做什么你不想做的事？”
“小林啊，我是真把你当子女辈的，才跟你讲这些，不然你看看，学校里年轻老师少吗？我一天到晚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你以为我乐意？”
“领导一句话，可以让你在这混得好，也可以让你卷铺盖滚蛋。”
“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你肯定不稀罕这份工作，但是，你也要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你要老是这么倔，我也不好做。”
“你得体谅体谅我的难处，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些场合，你看我什么时候强迫你去你不想去的地方了？”
“哪次我不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请你，才把你请去的？”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难搞的事情，都是我帮你挡下来的？”
“前段时间你们班那个学生，腿断了，家长找上门来，你见到人没？你没见到，你根本不知道那个胖婆娘有多可怕。”
“还有之前在拓东，人家所长原本是要叫你和那个学生……陈什么的去派出所接受询问的，还不是我找陈局出面，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天晚上庆功宴，你看看，一桌子老师，就你一个人不来敬酒，其他学校的老师全来了。你说我这面子往哪搁？”
王继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眼框竟然有些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太深。他叹了口气，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林娴也分不清王继清到底是真是假，瞅着空隙，这才接话道：“谢谢您。”
“谢就不必了。”王继清润了润嗓子，说道：“你长得好，能力也有，就是不会来事儿。得，不说了。陈局上门来看你，是关心你。要是真让他来，估计你也不乐意。这样，我做东，随便摆桌菜。你到时候来一下，意思意思，也算有个交代。”
“别担心，不喝酒，就我们仨。”王继清补充说道：“要是不放心，我叫上你们办公室那个小余。”
“真不行。”林娴想了想，还是拒绝道。
“你这是存心要给我难堪啊。”王继清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校长，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爱护。”林娴自顾自己说起来：“那天晚上……我醒来后，想了很多。您可能不知道，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教书，其实本身就是为了逃避家里对我的……控制。我本以为当个老师会很轻松，可是这三年，有太多事情让我感到压抑。”
“我知道，在您眼里，在很多人眼里，我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我曾经也这么想过，我也想是不是自己太固执，太天真，太傻，太没人情味。但是，那天过后，我突然想明白了。人生就那么短暂，即使不能活的耀眼，也应该过得开心。”
“诚然，如您所言，我这一路走来，在大多数同龄甚至年纪大点的老师眼里，都太过顺利了。很多人跟我说过，他们羡慕我。也有人告诉我，应该向您表示感谢。”
“之前我的想法有点偏激，我一直觉得，很多东西，不是我要的，别人强塞给我，我为什么要感谢。”
“现在我大概懂了，我这种心态在有的人眼里也许更加可恶吧。别人强塞给我，我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心安理得的接受？”
“就像您把门票给我，我明明可以不要，我明明可以拒绝，但我还是拿走了。”
“除了给学生上课，其他各种各样的事情，人际交往，真的让我觉得窒息。”
“我太累了。我真的累了。”
“王校长，我之前就有过想法，今天听了您的一番话，我更加确信，我不能再等了——我要辞职。”
王继清的表情不断变化，听到林娴说要辞职，突然惊得坐了起来。
“什么？”他怕自己没听清，问道。
“我要辞职。”林娴清楚的重复了一遍。
“你先坐，别冲动。”王继清这才慌了神，站起身示意林娴坐下。
“坐我就不坐了，校长，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林娴平静的看着王继清。
“吃饭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
“教完这个学期，我就走。”
“小林，不能意气用事。”
“到时候您愿意给我办手续，我就回来办，您不愿意，那就当我不辞而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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