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儿爷来到柜台前，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番，终于摸出了一张毛票。
“来老贺头，打一两酒。”
老贺头丝毫没有因为片儿爷要的酒少就不耐烦，反而很认真拿出打酒的勺子，称出一两酒倒入小酒杯中。
片儿爷干脆就倚着柜台，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酒杯里的酒水。
“嗨。也就是老贺头你这脾气好，不然就凭你掺水的酒，早就被人摘了招牌。”
被人直戳伤疤，老贺头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站在柜台里面有些着急，也有些尴尬。
口中辩解着，“您可别胡口瞎说，咱这都是请人到牛栏山拉来的酒，光是这些个人工花销就不小，现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片儿爷似笑非笑地看着老贺头，他喝了半辈子的酒，怎么会喝不出里面的味道。
“哎呦，片儿爷，您今儿个喝得怎么样？”
柜台后面的门帘后突然走进来一个女人，听声音清脆悦耳，立刻引来了一众酒客的目光。
此人是老贺头的儿媳妇徐慧真，只见她挺着一个大肚子，从屋子里面挪了出来。
虽然已经身怀六甲，还是能看得出她那精致的脸庞，以及骨子里透露出的一股玲珑气质。
“我爹说您最会喝酒，最近这天老是下雨，我说咋闻着这酒味有些不对劲，肯定是库房没封好。”
是天气么，片儿爷笑而不语，慢慢喝完酒杯里的酒之后，就离开了小酒馆。
片儿爷来得快，走得也快。
“老大你带着他们到前面吃点饭吧，我再坐会儿就回家了。”
小酒馆只提供酒水和下酒菜，并不提供饭食，牛爷晚上喝些酒就可以了，不过这三个年轻人可经不住肚里没东西。
林国斌清楚师父的脾气，率先站起身，带着师弟往外走。
出了小酒馆，林国斌他们没去找什么饭馆，而是来到师父家中。
其实在来之前，牛莉已经和他们说过，她知道在酒馆里面吃不了什么正经东西，早就在家里备好了吃食。
到了师父家，师娘早就听女儿说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心里的忧愁也随之散去。
师娘已经烙好了大饼，还买了大葱和面酱，师兄弟三人大饼卷着葱吃的不亦乐乎。
三人吃饭的时候，牛莉坐在一旁，林援朝已经躺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手里一边挥着蒲扇，牛莉转向高明启，和他说起店里的事情。
“三儿，赶明儿你休息一天，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牛莉这话可不是要赶高明启走，这其实是牛爷的意思，他和关胜达一样，出师了就要回家去住。
做学徒的这些年，他们最亏欠的其实是自己家里。
挣不到一分钱，平常零花都得靠家里支持，所以等出师挣钱了，就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高明启也不例外，他从明天起就要开始拿工钱。
“至于说工钱，咱家都是明的。你俩师兄都一样，出师的时候拿二十块钱，以后每年涨十块钱。”
林国斌拜师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从他出师算起到现在，牛爷给他开了八十块的工资。
不只是因为他资历老，从技术上来说，他已经完全能够担得起这样的工钱。
而关胜达是五零年拜牛爷为师，到现在每个月能拿四十块钱。
高明启丝毫没有觉得这个工钱低，而且他知道当前国家已经在进行一场改革，他们这些私营商铺也涉及其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变化。
就像他所在的四合院，里面许多工人现在都是娄氏钢厂的工人，但是在不久之后钢厂就要完成公私合营改造，这些工人都会变成国营工厂的职工。
吃饱喝足之后，师父还没有回来，他们没有继续等，高明启跟着林国斌夫妇回到木器店里。
回到房间里，高明启环视着住了两年多的屋子，这里属于他个人的物品并不多，只是柜子里的一些衣服。
趁着睡前的时间，他把衣服全都打包装好，只等着天亮了带回家去。
转过天，10月16日，这一天正是周日。
按照牛莉的安排，高明启和关胜达两人分别在礼拜六和礼拜天倒休，用他们的话来说，赶上国营工厂的休息日了。
原本关胜达对于休息日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自从相亲认识了对象刘瑞之后，对于休息日自然有了要求，最好能和对象刘瑞碰到一天。
高明启收拾好行李，关胜达被牛莉派出来，蹬着木器店的自行车，驮上行李将高明启送回家。
老高这天像往常一样盘坐在巷子口，正忙着修补一辆自行车的车胎，突然听到了孙子的声音。
他抬起头，就看到了高明启跨在自行车后座，停在他的面前。
“明启，你这是？”
高明启还没答话，前座的关胜达就大声喊道：“老爷子，您家明启今天就出师了，以后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老高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转头看向高明启，直到高明启冲他点头确认了这件事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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