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消息，怀王妃瞪大眼睛，胸口滞涩的厉害，手也开始颤抖，连那张薄薄的信笺也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王爷……”
宗政文晟忽而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里充满疯狂与嘲讽，透着藏不住的悲凉。
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到头来，竟是杀母夺子的阴谋结果。
他小时候很依赖皇后的。
甚至宗政玄廷被送出宫寄养那年，他仍觉得自己比宗政玄廷幸福。
因为二人皆是没了生母，可他在皇后膝下，无人敢看轻他，皇后对他很是爱护，待他如亲子，所以怀王小时候觉得自己幸又不幸。
所以和刚出生便辗转流离的玄廷相比，他实在是幸运很多。
后来，他渐渐长大，书读的多了，那些阴毒手段他亦渐渐明白，他不是没怀疑过皇后。
只是毫无凭据可言，皇后对他悉心教养多年，宗政文晟只觉得自己生了这样的心思，简直大逆不道。
他不愿去相信也不敢相信皇后会是害他从小没娘的真凶。
所以从少年开始，他一直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皇后是他的养母，养育之恩大过天，他不该生那些龌龊心思。
可疑心始终有疑心，埋在心底许多年，一朝被证实，他才更加悲愤仇恨。
怀王妃回过神来，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纸，按着心神，从头到尾，一字一字的读来。
虽是下属平常的汇报，可内容，却仿佛字字泣血。
皇后无出嫡子，所以杀惠妃，夺怀王抚养。
“王爷……”怀王妃再抬眼，眼泪再克制不住，顺着淌了满脸。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宗政文晟道。
怀王妃起身，把信放到桌子上，迟疑的安慰:“王爷，或许，这信不可信呢。”
宗政文晟回身，看向发妻林氏，夫妻两个皆是红着的眼眶。
“你知道本王为何突然查这件事么。”
怀王妃摇摇头，她不知。
宗政文晟盯着这个由皇后替他选的妻子，一时心情分外复杂。
“我母妃之死有疑的事，是东宫那边向我透的消息，我自然知道宗政玄廷没安好心，可他说的，我不得不查。你说消息不可靠？锦儿，别自欺欺人了，若连青鸾的消息都不可靠，那本王还能信谁？何况……当年的接生嬷嬷孟荪娘还活着，有人证在，你让我如何不相信！”
怀王妃脸色刷白，她直直的跪了下去:“王爷！此事万不可翻到明面上来，做出自断根基之事啊。”
宗政文晟轻轻将王妃扶起，道:“本王当然不会翻查旧案，白白给他人做嫁衣。”
宗政文晟虽然这么说，可怀王妃还是从他眼神里看到压不住的恨意和不甘。
怀王妃明白，即便他不翻查旧案，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宗政文晟再度跌回椅子上，紧闭双目，酸涩的厉害。
可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翻江倒海。
皇后……真是伪善又狠毒，自私无情呢。
**
明韶终究还是没能抗争的过皇帝的安排。
婚期已定，她甚至都不能再为自己多说一句话。
但自此后，明韶公主整日不说一句话，一改从前欢蹦乱跳的性子，成天憋在屋子里，窝在床上不动。
一连七八日都是如此。
明韶身边的嬷嬷侍女们都十分担心。
皇后亦是如此。
心知以明韶的性子旁人劝解怕是无用，皇后还是抛下六宫事务，抽空来到明韶的寝殿。
她看到皇后到来，还是挪动着下床行礼。
皇后看她苍白的面色，摆了下手:“罢了，坐着吧。”
明韶便垂下眸子，一动不动了。
皇后在床边的楠木椅子上落座，打量明韶公主片刻，道:“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明韶公主心头憋闷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她都用了，可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了两国联姻。
她平日里是备受宠爱的嫡公主，可在国事面前，她的父皇甚至可以对她避而不见。
“母后当真没有法子了么。”明韶开口，泪珠大颗大颗的掉落:“我不想嫁到那倭寇横生之地！”
皇后一颗心都疼的紧了，明韶是她唯一的亲生孩子，她焉能不痛。
“倒还有个法子。”
明韶公主双眼一亮:“真的？母后您快说呀！”
皇后抬起头，说出的话让人胆战心惊:“篡位，你父皇死了，就没人能逼你嫁过去了。”
明韶公主吓的狠狠一激灵，万万没想到此等大逆不道之语是从一国皇后，她的母后口中说出，可见是恨的有多深了。
“母后，慎言啊！”明韶公主先怕了。
皇后冷笑一声，抬手整理了下明韶公主鬓边凌乱的碎发:“你也知道慎言，那你更该清楚，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明韶刚刚干涸的眼泪又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儿臣真是不明白，宫中，宫中的公主也不止儿臣一个，成年待嫁的便有两位，虽然是庶出，可那西番戈国懂个什么？随便过继一个到母后膝下，充做嫡公主嫁了不就成了？为何非要是儿臣呢？”
皇后垂下眸子，转了转手上赤金红宝的戒指，沉声道:“那你要好好谢谢你六哥，这可是他一手促成，巴不得你立刻嫁过去。”
六哥……明韶公主觉得有些陌生，还是叫他太子更顺耳一些。
“我好歹也是他妹妹……他如此做，为什么，为什么！”明韶公主恨恨的捶床。
皇后并不想把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告诉她，因此，皇后只道:“还不是为了东宫里那一位，你当太子是傻的么，你和辛妺染的过往，他未必不知。”
明韶公主一愣，心头怪异感肆虐开来。
这话也不像她母后能说出口的。
今日是怎么了？
“仅仅如此，他便要将我打发到岛上去？”明韶愤愤不平。
皇后:“眼不见为净。”
明韶公主顺势拉住皇后的手:“可是母后，我们就这样任他们宰割而毫无还手之力么。”
皇后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目深深盯着明韶，坚定的告诉她:“当然不会。”
明韶也看着皇后。
“你记住，在未能将敌人一击而中前，务必要忍耐。”皇后细细教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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