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容低声应道：“是，奶奶。”
“唉……”
柳老夫人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闭着眼晴躺在柳慕容怀里，连呼吸都象是在微微叹息。
柳慕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七殿下已正式监国，在莫太傅的暗地扶持下，做的好着呢。苏家啊蹦跶不了几天了，奶奶，咱们柳家会一日比一日好。”
“真好。”柳老夫人又笑了。停了一息，睁眼开口问道：“小五啊，奶奶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不，奶奶您好看着呢。您看看我就知道了，若不是奶奶好看，哪来这么漂亮的孙子。”
“油嘴滑舌的。”柳老夫人笑着嗔道，目光却是愈渐迷离，又叹息着：“奶奶年轻那会才真是好看呢，当年在这长安地界儿也是排的上名号的美人。凤冠霞帔的进了柳家门，他呀，手持喜秤挑起我的大红盖头，看着我，呆的跟个二傻子似的……小五，你爷爷他……来接我啦……”
她的眼神涣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连那像是羽毛拂着心坎的轻叹声都再也听不见了。
窗外明丽的春日照入室中，只见她雪白的发丝上，染上了丝丝缕缕鲜红的血丝，艳若春花。
三月桃花美，春光明媚惹人醉，原来姹紫嫣红已开遍。
柳公府再一次挂上了满府的白色灯笼。
从初丧到复再到设奠立帷堂，再安排府中下人发讣告……千头万绪的杂事，年轻的当家主母莫宛如忙的连悲伤的工夫都没有。
直至设好灵堂，所有事宜安排妥当，只等宾客上门吊丧，莫宛如方暂回正德院，小小的喘上一口气。
林妈妈适时的递上一盅加了参的鸡汤，莫宛如摇头推开：“妈妈，我实在是吃不下。”
“小姐，从昨日下午到今日下午，这都一日一夜了，您不吃不睡的，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啊。小姐，老夫人大丧，停丧就得七天，你事儿还多着，不吃东西可不行。”
莫宛如只得接过汤盅，小口小口喝着。
才喝了几口，窗外又传来嘈杂之声。莫宛如忙欲起身出去，被林妈妈按着肩头坐回去：“我的姑奶奶，您就安心歇会儿吧。这样着，我先出去看看是什么事，若我处置不了再劳烦你不迟。”
林妈妈边说边往走，还边吩咐丫鬟：“看小厨房灶上的桂花糕好了没，给五少夫人端过来让她先垫垫肚子。唉，从昨晚到今日一天颗米未沾，这人怎么受的了啊。”
莫宛如坐着缓解了片刻，方才觉得确实饿了，喝了一盅鸡汤，又吃了大半碟桂花糕，林妈妈才返身回房。
“妈妈是什么事？”她推开面前的糕点碟子，张口问道，并没听到林妈妈的回话声，不由抬头向她望去，却见林妈妈面色古怪，神情恍惚。
“妈妈！”她拔高声音叫了一声。
林妈妈一激灵，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忙恭敬站的，垂首回话：“小姐，没什么大事。是庄子上江波家的和章华家的送了些蔬菜水果和野物上来，看府里办事用不用得着。我已打发人领她们把东西直接送大厨房里去了。”
“江波家的？章华家的？”莫宛如沉吟着，又抬头看了林妈妈一眼，问道，“是不是菊儿和萍儿两人有什么不妥？”
那日柳慕容让她把菊儿与萍儿找两个好人家嫁了，着实让她为了难。
菊儿、萍儿虽是姿色出众，又识文断字，但终是嫁过人的。
许给府中奴仆，未免太过低嫁，可好一点的人家，谁又愿娶作正妻？
无奈之下，只有压着自己的陪嫁庄子的两个庄头的儿子三媒六聘的娶了去。
一方是委委屈屈不愿嫁，一方是憋憋屈屈不愿娶，能过的好才怪。
林妈妈见她问到菊、萍两人，神色更异，却佯装无事般笑道：“她们能有什么不妥，在庄子上当家作主的过着日子，好着呢。”
林妈妈是她的奶妈，两人相处的时间比她与她的母亲还要多。她那点神色异样，又怎能瞒过莫宛如的眼晴？
她又看了林妈妈一眼，林妈妈已是神色如常，动手收拾她面前桌上的汤盅与糕点碟子。
莫宛如皱起眉头，起身便往外走：“妈妈不肯说，我便自己去问她们。”
“小姐！”林妈妈慌不迭地扔下手中的汤盅、碟子，伸手要拉她，瞧见自己手上的汤渍，忙又缩回手，无奈地跺脚道：“小姐，真没有什么事，您要听听，老奴说就是了。”
莫宛如已走到门边，闻言顿步转身望着林妈妈。
林妈妈撩起衣襟擦着手，莫宛如瞪着她这一擦手动作，眉头皱的更紧了。
在这正德院，林妈妈虽名为仆，可谁敢不敬着她？与一般小家小户的老太太怕是更为尊贵了，何时有这种粗俗之举。
林妈妈边用衣襟擦着手，边笑着：“也没什么要紧事，是这样的，菊儿姑娘与萍儿姑娘容貌美丽，性子又温顺，嫁过去后孝悌公婆侍奉夫君，深得两家人的喜欢。江波家的和章华家的这不是平日在庄子里，难得上府里来，便借着这个机会想来给小姐叩个头，答谢答谢小姐。我想着小姐正累着，便给了赏银打发了她们，这不是……这不是怕小姐怪妈妈自作主张，便不敢跟小姐说了。”
她平日“自作主张”的事儿干的还少么？何时这般惶恐过？
莫宛如冷“哼”一声，转身提足又欲向外走去。
“小姐！”林妈妈忙又吞吞吐吐的，“就是……就是……她们还另说了一事……”
莫宛如转身，盯着她。林妈妈在她的目光下畏缩了一下，又露出刚回房时那种古怪的神情，“她们说……她们说……两位姑娘……还是完璧……”
“什么？”莫宛如睁大眼睛，迷惑不解的望着林妈妈。
林妈妈的声音低下去，嗫嚅着又说了一遍：“两位姑娘……嫁过去的时候，都还是完璧……”
“怎么可能！”莫宛如只觉自己身子都在微微打颤，忙伸手扶住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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