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婆子如此说，随行的几个小丫鬟不由相互对视，均在对方眼中看到疑惑之色。
她们的五爷在没去岭南之前就已花名在外了，更别提这几年了。
虽说他在府中从不与小丫鬟们有什么过界之举，但据闻他在府外寻花问柳可是忙碌的很，莫不是什么时候弄出了人命来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喧嚣的长安街头，忽似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柳老夫人才牵强一笑，说道：“哦？居然有这等奇事？不如把那孩子带过来，咱都瞧瞧怎么个相像？”
片刻后，府中护卫押着数人过来。
一对约摸三十左右的夫妻伴着几个奴仆，被柳公府的护卫围在中间，忐忑不安的站到柳老夫人等人面前。
那孩童紧紧搂着那女人的脖子，把头扎到她的肩头，小小的身子微微抖着，显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而柳母从不离手的枕头不知被扔哪儿了，只双手紧抓着那孩子的衣角，亦步亦趋地紧跟着那对母子，一双眼晴眼巴巴的胶在孩子的身上。
“抱过来我看看。”
那夫妻俩惊疑不定的对视了一眼，那男子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道：“还请老夫人明鉴，这孩子真是我们的孩子，不是那位夫人的‘小五’。”
众人一见这对夫妻的年龄，早把心底的疑心去了大半。
柳老夫人笑呵呵的道：“你别害怕，老婆子我只是听说这孩子跟我家孙子有几分像，有点好奇。”
又吩咐身边的婆子：“看把人给吓得，取些金瓜子赏给这孩子，给他压压惊。”
正是年节，柳老夫人身边的人总随身备着金瓜子，赏与给柳老夫人拜年的孩子们，闻言便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金瓜子递与那男子。
“谢老夫人赏。”那男子接过去，又给柳老夫人叩了几个响头，方起身退到他妻子身旁。
“还不把夫人带过来。”
“是。”几个婆子上前，办开了柳母拽着那孩子衣角的手，强行把她拉到柳老夫人身侧。
柳母挣扎着哭叫道：“小五，小五！你们把我的小五还给我。”
奈何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强架着，眼睁睁的看着那对夫妻抱着孩子转身离去。
柳老夫人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儿媳，也双眼润湿，勉强的跟王芷兰与莫宛如笑道：“唉，我这傻媳妇，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的小五早就长大成人了，还给她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媳妇。”
柳母一被柳公府的婆子们拉开，那对夫妻便又对视一眼，也没有跟柳公府众人招呼，便惶急的抱着孩子匆匆离去。
倒是那一直把头埋在其娘亲肩头的孩子，抬起头看着哭的悲痛欲绝的柳母，忽地大声的道：“婆婆，你认错人啦，我不叫‘小五’。”
柳老夫人看着被那对夫妻抱着越走越远的孩子，怔怔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喃喃叫道：“小五？”
柳母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汪汪的望向柳老夫人：“娘，你也认出来了是吧？那就是小五！那就是我们的小五啊！”
自柳慕容当初入狱后，她已足足有十年不曾开口叫过柳老夫人一声“娘”了。
柳老夫人抬手给柳母揩着脸上纵横的泪水，自己眼中却漫出泪花，她微笑着边给儿媳擦泪边说道：“嗯，那就是小五。”
且不说那孩子实是跟柳慕容太像了，就冲他能让柳母清醒的开口叫她一声“娘”，就算他不是柳家骨血，柳老夫人这一刻也下了决心，要把那孩子夺过来给儿媳。
她即说那是她的小五，那么以后他就是她的小五！
那对夫妻抱着孩子越走越快，最后索性小跑着，眼看就要钻进比肩接踵的人群中了，王芷兰叫道：“还不快把人给拦下。”
月福院中。
那对夫妻虽也奴仆成群，衣着甚为华丽，但大概也不过大富之家，何曾进过柳公府这种高门权贵之地？
被带入府后，两人便吓得噤若寒蝉。被柳公府威武雄壮的护卫们带着进了柳老夫人的月福院，两人颤颤栗栗的，连眼光都不敢多转。
那孩子也被大人的情绪所染，似受惊的小鹿扎在女人怀中，任柳老夫人怎么逗弄也不肯抬起头来。
柳母只是泪眼婆娑巴巴的望着那孩子。
柳慕容闻讯赶回来，入眼便见着那一家三口畏畏缩缩的立在月福院中厅房里。
厅房里烧着地火龙，室内温暖如春，那男子仍穿着厚重的羊毛大氅，热的满脸通红，汗珠顺着额头直往下淌。
他一见着柳慕容，本是通红的脸却倏地转为苍白，忙不迭的深深垂下了头，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柳慕容的眼睛从那男子身上转到那孩子身上。见那孩子穿着极为喜庆的红色缎面小祆，戴着可爱的老虎帽，伏在那女人怀中见不着面目。
早有丫鬟上前，替他脱去了狐裘大氅，但他觉浑身仍似置于火炉之中，手心汗浸浸的，直直的盯着那孩子的后背。
柳母一见着他，忙忙的跑到他身前，抓着他的胳膊，抬着脸泪眼朦胧地望着他道：“小五，那是小五！文轩，那是咱们的小五。”
她停了一下，又哽咽着道：“你别把他带边关去了好不好？”
柳慕容揽着母亲的肩头，走到那对母子身边。
柳老夫人正捧着一把蜜饯逗那孩子，见着柳慕容便笑道：“小五，别说你娘认错了，这孩子长的可真是像你小时候。就是我们把他给吓着了，怎么也不肯抬起头让我们再看看了。”
柳慕容拳头紧握了一下，又慢慢松开。
他伸手想去摸摸那孩子，刚一碰着他，那小人儿便在他的掌心下如受惊的稚鸟似的一颤，他忙收回手，生怕自己又吓着了他。
一个长的像他的孩子，若是云帆，大概也就是这么大吧。若他真是云帆……
柳慕容盯着那孩子的头顶，小心翼翼试探的叫道：“云帆！”
“小五，你发什么疯呢？你娘犯傻，你也跟着犯傻了吗？”柳老夫人皱眉斥道，一语未了，不由捂住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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