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儿吓的一抖，手中的牌撒了一地，只觉柳老夫人的目光如锥子扎在身上，顿时浑身汗浸浸的，却又觉冷气刺骨。
她的身子一软，便跪了下去，埋头跪伏在柳老夫人身前，瑟瑟发抖。
红杏也忙跟着跪在瑞儿身边，声音发颤地道：“老……老夫人………五少夫人，是……是玉姨娘说……说无聊……硬拉着奴婢俩陪她解闷儿……”
李小玉仍依靠在厚厚的被子上，似笑非笑的瞧着眼前一幕。
瞧着两个小丫鬟吓的战战兢兢，又瞧柳老夫人盯着绪儿与红杏，脸色铁青，怒不可抑的模样，便坐直了身子，望向柳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这两个丫鬟也是啊，太不成体统了，忘了自己的本份，可不能轻饶了去。”
她扫了一眼两个丫鬟，热忱的提议道：“要把，你把她们拉出去杖毙得了。”
“你……”柳老夫人身子一晃，几欲摔倒，咬着牙也只吐出一个音节。
莫宛如忙道：“奶奶，您先坐下歇歇。”
两人的丫鬟忙忙动作起来，拉开椅子，寻来软软的垫子铺好，侍候着两人坐下。又移过火盆，拨动着木炭，让炭火燃烧的更为旺盛些……
好一通忙乱，只有绪儿与红杏仍跪伏在那儿，微微发颤不知所措。
李小玉对周遭忙乱恍似不见，摆弄着炕上散落着牌，把它们摆出各种模样的花样队形。
莫宛如低叹了口气，吩咐两个丫鬟道：“你们去把这儿热茶给老夫人端一杯来。”
绪儿和红杏如蒙大赦，慌忙的去了。
“玉妹妹这些日子来可好?”
“好，好的很。每天大鱼大肉的，您瞧我都长胖了不少。”李小玉捏捏自己的腮帮子给她看，又微微一笑，语带讥讽，“不过，五少夫人，我早说了，我李小玉是家中独女，没有姐姐妹妹，你别总玉妹妹玉妹妹的叫，我会更好。再说，你这心中怕是从来就不想有什么姐姐妹妹吧？”
莫宛如对她语中讥意恍似未闻，又自顾开口道：“玉妹妹好着，可五爷不好了，还请玉妹妹去看他一眼。”
“哦？他怎么不好了?”李小玉手指间转动着牌张，淡淡问道，“是快要死了么?若是快要死了，我倒是可以去送他一程。”
那“死”字一入耳，莫宛如心中一悲，泪水漓漓盈眶。
她忙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随着她这一垂头，一滴泪水便砸在她平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背上，洇开一窝湿渍。
柳老夫人压抑着心中怒火，冷冷开口：“他怎么不好了?哼，还不是拜你所赐！你捅他的一刀，伤了他的心脉，如今他心伤复发……”
柳老夫人声音一哽，说不下去了。
莫宛如竭力咽回泪水，抬头看向李小玉，她的夫君心心念着别的女人，她还要求这个女人去看他，期望这个女人能为他带来一丝生机。
“五爷已昏迷七日了，嘴中只唤着玉妹妹，还请玉妹妹看在五爷的一片痴心上，去看看他。”
李小玉一怔，笑意从脸上消逝。
柳慕容在外受伤，她是知道的。只是柳公府为稳人心，至于他昏迷不醒，除了正德院贴身侍候的数人，并无太多的人知晓。
她垂下头，无意识的拔拉着炕上散乱的牌。炕上还有数块零散的碎银，被她拔拉着从炕上滚到地面，“叮叮当当”脆响。
她一惊，似被这杂乱的响声从迷梦中惊醒。
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便看见柳老夫人及莫宛如正殷殷的望着她。
莫宛如且不说，柳老夫人平日抿的整齐光滑的银发有些散乱了，老眼浑浊凄楚，总挺的直直的背脊也佝偻着了，几丝白发散在额前，更为她添了几分老态。
她看着李小玉，再无往日盛气凌人的倨傲。
原来她也不过一老态龙钟白发老妪。
看着这样的柳老夫人，李小玉心中只觉快意顿生，她一声轻笑，道：“还真被我猜着了啊？原来他真是快死了呀?”
“李小玉！”柳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一声暴喝，“你别给脸不要脸！”
“原来你们屈尊大驾来此是给我李小玉送脸来了啊，可惜我李小玉还就不要脸了。”
她望向面前这对婆媳，冷冷一笑，“我还说若是他快死了，我去送他一程来着，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还是等他死了，给他多烧几张纸钱好了。”
莫宛如脸色惨白，柳老夫人气极怒极。
李小玉看着这对婆媳，只觉心中大快。她趴在炕边，取过自己的鞋穿好下床。
站在炕边舒展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取过大氅披上，转身便准备出房。
“玉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
李小玉回过头，对莫宛如嫣然一笑：“玩了半天的牌，肚子哦了，去让厨房弄吃的。”
她拉开房门，房外的冷气袭来，她不禁缩了缩脖子，又道：“天也不早了，你们也该用晚膳了，好走不送了。”
“玉妹妹！”莫宛如惶急起身的抓住李小玉的手臂，哀求的望着她。
李小玉直视着莫宛如的眼睛，眼露嘲讽：“你用不着这样看我，他是你的夫君，又不是我的夫君！他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又与我李小玉有何干系?”
她停了一下，又轻笑了声：“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干系，他若死了，我这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大概也就到了头了。”
“所以，我更得趁现在多吃点不是么?”
她一根一根的办开莫宛如的手指，出门扬长而去。
“李小玉，你给我站住！你……你……”柳老夫人起身怒吼道，连说几个“你”字，想到柳慕容的情形，那威胁的话终是没能出口。
李小玉很是听话的顿住脚步，回首看向暴怒又竭力压抑怒气的柳老夫人，笑问道：“您老想说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说，若是你那孙子死了，我也甭用活了是吧?老太太，这也好的很啊，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在奈何桥边上团聚了。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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