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无言以对，柳元杰用力扯开柳青青的手说：
“不许任性，回你的院子歇着去。”
柳青青本就心思细腻，这会儿光看天池的异样就已经确定了一定是有事情要发生。所以看着柳元杰头也不回地离开，柳青青飞快地往叶疏影所在的院子里跑去。
书房里只燃了一盏宫灯，但是在昏暗的光线中，柳元杰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内室地上跪着的那个令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碧色的衣衫，简单的发髻，白玉心形的坠子，跪在地上的程雪心的装扮和当年殿选时一模一样。
柳元杰怔怔地看着程雪心的背影，已经忘记了程雪心的对面还站着一脸寒气的慕云庭，而慕云庭手里的剑就指在程雪心的脸前。
如果在祖父构陷杨家的时候自己有足够的勇气说出实情，如果在她殿选的那一天自己能够想办法阻止，也许后来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或者成为杨大将军府的少夫人，或者在他尽力赎罪后，她还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无论怎样，都不会是如今这样艰难的处境。
柳元杰的眼睛渐渐湿润，他欠她的太多，既然无法还清，那么索性就以命相抵吧，只要能够给她换来片刻的安宁。
慕云庭抬眸看向柳元杰，冷笑着说：
“柳元杰，王妃已经承认了心里待你与众不同，你怎么说？”
柳元杰在听到慕云庭的话时有一瞬间的愣怔，以程雪心的心性，她不可能承认下这样莫须有的罪名的，这明明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程雪心单薄的身影明显颤抖了一下，用哭得嘶哑的声音哽咽着哀求：
“王爷，妾身错了，请您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保全妾身的名声。”
柳元杰的眼泪汹涌而出，原来自己不是一厢情愿的，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她如今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选择了自保，柳元杰也觉得无比知足。
柳元杰朝着慕云廷缓缓地跪了下去，在给慕云庭磕了三个头之后，他平静地开口说道：
“王爷，臣自王妃回京后见的第一面起就对王妃抱有不该有的心思，这些年追随王爷其实都是为了能够守在王妃身边，可是王妃对臣向来都是以礼相待，从无半点越礼的言行。”
跪在前面的程雪心低低的哭了起来，柳元杰愈发心酸，他看着慕云庭手中的剑平静地说：
“臣愿自尽于此，以赎臣的罪恶，还请王爷饶了王妃娘娘。”
慕云庭的脸上笑意愈浓，眼睛里却充满了嗜血的狠厉，笑着说：
“很好，很感人，不过在你死之前，本王要先杀了这个女人，好让你们在地下做一对鸳鸯。”
慕云庭说话间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剑，柳元杰震惊的同时毫不犹豫地飞身扑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程雪心被柳元杰抱着护在身下，而慕云庭手中的长剑只是刚刚触碰到柳元杰的后背便停止了。
只是刹那间的事情，时间却似乎已经停滞，柳元杰惊愕地看着怀里慢慢扭头转向他微笑的景岚，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雪心，不，景……不，王爷，你，你们…….”
柳元杰惊慌失措地将怀里紧抱着的景岚推了出去，自己也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后摔倒在地上。
景岚笑着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发髻看着柳元杰说：
“柳将军，雪心这个名字是你可以叫的吗？你大概是每天都在心里叫了无数次，所以才会这样脱口而出吧？”
柳元杰惨笑，他不再理会景岚和慕云庭，突然飞快的举掌朝自己的额头击去。
然而，慕云庭的动作比柳元杰更快，他的右脚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直直地踢到了柳元杰的手腕上。
柳元杰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手腕碎裂的声音，但是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慕云庭将手里的长剑“咣当”一声扔在地上，屈下左膝平视着柳元杰说：
“柳元杰，你怎么忍心现在就去死呢？你不想知道本王会怎么处置你心爱的女人吗？”
柳元杰不说话，只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眼泪缓缓流了下来，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陌生，他已经决定以死谢罪，可是程雪心该怎么办？他确实放不下。
慕云庭挥了挥手，内室通往净房的门被打开，程雪心出现在柳元杰的视线里。
程雪心的嘴里被塞了一团布，头发披散着，身上只穿着白色的里衣，被捆绑在座椅上的她不仅不着钗环，脚上甚至连鞋袜都没有穿。
四目相对，柳元杰和程雪心均泪流满面。景岚柔柔地摸了摸耳朵上的白玉心形耳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守在程雪心身后的两名宫人忙解开了程雪心身上的绳子，然后垂头跪在了地上。
程雪心扯掉嘴里的布团扔在地上，目光平静地一步步地从净房走了出来。
似乎完全看不到慕云庭一直在盯着自己，程雪心径直走到景岚面前，举起手狠狠地打了景岚一个耳光。
景岚本就比程雪心矮，又为了模仿程雪心所以数日来不敢好好吃饱一顿饭，所以程雪心的这一个耳光直接把景岚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景岚怒目圆睁，正想打回去，可是迎上慕云庭那冷冷的目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已经举起来的手，而是改去擦嘴角的血迹。
程雪心自始至终没有去看慕云庭一眼，而是光着脚走到柳元杰面前轻声说：
“我欠将军的恩情，这辈子或许不能报答了，若有来生，我依然愿意成为那个追着将军喊哥哥的人。”
程雪心说完，转身就往外面走去，柳元杰流着泪倒了下去，断裂的右手软塌塌地搭在胸口上。
慕云庭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忽然对着程雪心怒喝道：
“程雪心，你给本王站住！”
已经走到门口的程雪心完全不理会慕云庭的怒吼，径直光着脚走进了暮春的寒夜里。
夜空飘着丝丝细雨，像极了几年前那个春寒料峭的夜晚，只不过那时的她身处偏远乡村的一处小院，生活虽艰难却还在挣扎着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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