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王惠贞打破了尴尬，她笑着说：“你们两个都是大知识分子，你们的这些‘湿’啊‘干’啊的我听都听不懂，走吧，回去了，请许校长送我们进村里。”
“唉——走走，我送你们我送你们，二位走前面。”许志亮总算下了个台阶。
林芳贞还望着月亮，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王惠贞拉了她袖子一把，又轻轻推她一下，让她走在自己前面。
三人一行顺着田埂走出田野，走到村口，一路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是三个哑巴同行。
到了村口，王惠贞对许志亮说：“许校长，谢谢了，你回学校吧，这几天一直让你代着我的课，辛苦你了，我明天就回去上课。”
许志亮默默地看着林芳贞，盼望着能得到她的只言片语哪怕就一个字也行，可林芳贞背对着他，好象真成了哑巴。
许志亮对王惠贞说：“惠贞姐，请你在学校外不要叫我许校长，叫名字就行，叫许兄弟更好，进村了，你们小心走好，我走了。”
他说完转身把自己投进了越来越深的夜色里，他的脚步声听上去无力而无奈，随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那如叹息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夏虫的的啁啾里。
王惠贞拽了拽林芳贞，小声说：“你真这么绝情？”
林芳贞淡淡地说：“你说错了，要有情可绝才会有绝情一说，我根本就没对他产生任何感情，哪里来的绝情？我不象你，你当年对那个南侨机工一往情深，他不在人世了，他那头的情丝断了，你这一头呢？都没有着落了，用不上力了，可你还拨不掉那情根，你才该好好绝一下情。”
王惠贞恼羞地拧她胳膊一把说：“说你呢，你扯我？你这凌牙利齿的要吃人，就算你想嫁人也没人敢要你。”
“没人要我你要我就行，走，今晚住我那儿。”林芳贞笑着搂住王惠贞的腰，两人依偎着朝林芳贞家走去。
王惠贞第二天到学校上课，第一节课是她上初小三个年级，许志亮上高小三个年级，可她上了十多分钟时，发现高小的班上闹哄哄的似乎没老师，她过去一看，果然只有学生在玩闹，没有老师，她问：“许老师没来上课吗？”
“没有来——”学生们齐声回答。
她一怔，快步来到许志亮的寝室敲门，门从里面拴上的，可怎么敲都没回应，她心里一紧，忙去叫了两个高年级的男生，从窗户翻进去。
两个学生翻进去从里面开了门，王惠贞进去一看，许志亮缩在被子里还没醒，床头小桌上放着一个洒坛，床边一堆呕吐的秽物发出阵阵酸臭味。
她忙出屋来，吩咐两个男生：“你们回教室让同学们先上着自习，你们再去叫上三个男生，把许老师叫醒，帮他打扫打扫屋子。”
王惠贞回到自己教室后，讲着课就有些分神，这个许志亮怎么成了这样？非得要在这棵树上吊死吗？我另外帮他找棵树吧。
这天下午放学后，王惠贞在批改作业时，许志亮过来说：“王老师，不好意思，今天见笑了。”
王惠贞：“你真的不用再在林芳贞这里动心思了，她和我一样，这辈子注定了只能执念于侍奉佛，不可能嫁人的。你也不小了，该正经成个家了，要不这样，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你给我介绍？斋姑娘？”许志亮调皮地笑了。
王惠贞：“又没正经了，是这样，我弟媳在县医院，我听她说过医院里有不少护士，都漂亮着呢，我去请她帮你介绍个护士怎么样？结了婚，再向上级申请调到县城里的学校，以你的教学能力和能吹会唱的本事这没有大问题，这样你能在县城有个安定幸福的家这不挺好的吗？你说呢？”
许志亮听了这话，沉默了好长时间，看着王惠贞说：“惠贞姐，你真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可是，不管林芳贞对我怎么样，我心里装着的只有她，我舍不下她，这辈子都舍不下。”
王惠贞：“舍不下是因为你眼睛只看她没看旁边没看其他人，世上不是只有她这一个女人，你把眼光看宽点看远点，就会找到其他的好女人，你要想通了，我这个星期天就去县城找我弟媳说这事，啊？”
许志亮：“谢谢你惠贞姐，我过两天星期五的天答复你好吧。”
王惠贞：“好吧，看着你我就想起的的小弟弟云贤，他也该成家了，可我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找没找到媳妇。”
许志亮看着王惠贞笑着说：“我早就听说你小弟弟念书厉害学问大，去了美国留学，你就放心吧，说不定他早就给你找了个洋弟媳，生了几个洋娃娃呢。”
王惠贞苦笑道：“但愿象你说的，其实，只要知道他平安我就放心了，可是两年多了，我现在一点儿他的消息也没有，甚至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王惠贞说到这里，鼻子一酸，眼里盈满泪水。
王惠贞当然不知道，其实在大洋的另一边，云贤还真陷入了困境之中。
云贤已经取得博士学位，还跟那位华侨的女儿结了婚都已经生了一个男孩，他在一家航空发动机研究所工作。
可尽管他一心一意地搞研究，完全没有参与任何活动，可他还是受到严密的监视，这种监视甚至影响到他一家人的日常生活，让他苦不堪言，他所有的工作信件都受到查看。
他只能通过公开发行的报纸了解一点点儿关于中国的信息。
在那些零散模糊的信息中想象云南的家里亲人们的生活现状，他知道大洋那边的大姐大哥他们也在想念他牵挂他，可他犹如一只被关在笼里的鸟，只有在夜晚仰望着同样能照到家乡的明月，让它在第二天转到中国上空时，明月万里寄相思，让这轮月亮把他对亲人的思念的牵挂带到那边。
“大姐啊！”云贤常常独自一人看着天空发呆，看着空中漂过的白云，他说：“我真想自己造一架飞机飞回去见你，愿你安康，愿家人安康！”
我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呢？我学到一身本领，大洋那边那个新的国家才是我的用武之地。云贤萌生了回国的想法，尽管他知道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可他还是想试试，那边有他的家乡，有他的斋姑娘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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