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不然我也不能火急火燎地寻大人您拿主意呀，”程侍卫长连连点头，愁苦地说。
年年都有流民纠结到京都，可他们人少，赶得时间也不巧，很容易被连哄带骗加威逼利诱地打发走。
但是这次人数多，又是赶在圣上避暑之前，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出事情。
知府拿出京都的地图来，又让同知把周围村落的名册等搬过来，细细地盘算着。
京都是夏华的都城，自然极为繁荣热闹，人口密集、商铺林立，周遭的田地有半数之多归于皇家贵族。说是寸土寸金也不夸张了。
七八百流民数量太多，若是集中在一起，早晚也会出事，倒不如一一打散到各个县、镇、乡、村子里。
流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瞧着人数多，应该不超过一百户，正好每处安排两三家。等过了这几日，再来流民，直接往下面的省城分派……
有了初步打算，知府招来幕僚商议，连夜便敲定出详细的计划。
天刚蒙蒙亮，城门打开，侍卫们有条不紊地检查进城人的路引。
另有一队人搬着几张桌椅、携带着笔墨纸砚出来，分别靠着城门两侧摆上。
“从南方来的流民过来排队登记！”一个官差握着大刀沉声喊道。
流民们激动地纷纷站起身，在一排官差肃穆中，自觉地拎着自己的东西排起长队。
祝佳艺带着十个孩子恰好就挨着其中一张桌椅，排了第一的位置。
“叫什么名字，祖籍在哪里，家有几口人？”发须半百的老汉捏着毛笔，低头询问道。
“官爷好，”祝佳艺虽然是十个孩子的娘，也整日在地里操劳，可经过灵泉修复，加上她本身的气质，勉强能看出昔日的青春貌美。
她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推过去：
“民妇是江省黄县人，丈夫是猎户，但是他技艺不精葬身虎口，我就带着十个孩子迁到山下，还没过两天好日子，就来了洪水。
民妇心慌意乱，就带着孩子跟着大家伙一路走到这儿！
圣上圣明、京都里的大人和官爷们也都是诚心实意为我们百姓办实事的，您们辛苦了。
这是我们家祖祖辈辈在山上种的花生，可香脆了，您们尝尝。”
官差们心情颇奇妙。
百姓们面对他们向来都是胆战心惊，远远地就躲开，哪里像是这从山上下来不知人间疾苦的妇人，热情得让人无从招架。
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再者，那坐在桌子前的三个文官借着曦光，发现那一捧花生可不简单，中间夹杂着半数的金牙！
一个文官笑着点点头，很自然地将花生扫到袖带里，“大嫂，你们可带了户籍？”
“官爷，我们能捡回小命就不错了，哪里会想着带户籍呢？”
祝佳艺连连摇头，发愁地叹口气，声音略微拔高：
“您是不知道当时洪水来得多快，一下子上来，村子里就成了汪洋。
还是我们离得山近，周围高树多，爬上去才没被浪给拍下来……”
后面的流民纷纷应声，后怕不已地嘟囔着属于自己的惊险。
“那大嫂就把家里人名字、年龄、性别、婚配与否、原籍都给报出来，”官差赶忙开口打断祝佳艺的长篇大论。
“哦哦哦，”祝佳艺点头，“我叫祝佳艺，今年三十五岁……
这是我大儿子，”她声音一顿，满是自豪地说：“祝长东，二十岁，一直跟我们在山上还没娶媳妇呢。”
老大浑身一颤，其余的弟弟妹妹们也诧异地微微张开嘴。
他们名字跟村里的一样土气，什么柱子、栓子、军、武、花、草，随便一喊七八个人能应。
没想到他们还有改名换姓的一天。
“老二是个姑娘，叫祝云芊，十八岁，我的贴心小棉袄，也没舍得许出去。
老三叫祝水生，十七岁，这虎小子来得及，我趟水过河的时候就要出来……
老四祝洪季，十五岁……老五祝克武、老六祝青柳，是对龙凤胎，十三岁……
老七祝付齐十岁……老八祝玉达七岁……老九也是个小棉袄，祝元九才五岁，老幺祝十满两岁……”
名字全是祝佳艺临时给起得，既然他们脱离了军户，又要避开他们亲爹为了攀附权贵暗下杀手，自然得以新得身份活着。
末了，祝佳艺微微挺胸收腹：“他们的爹是上门女婿，所以孩子们都跟我姓。”
等她一串说完，老爷子已经将每个人的信息登记好，只空着一个发配栏没填。
“这位嫂子，您对去的地方有什么要求吗？”一个官差极其小声地询问道。
好歹半捧的金牙，对于他们这些每个月拿几两银子的人来说，是笔不小的收入。拿钱帮人办事，办得好了，还有后续不是吗？
城门口熙攘得很，祝佳艺十个孩子就将后面人的视线挡个严实。
“官爷，我的孩子们都很吃苦耐劳，什么活都能干。
所以我想选个离京都近的地方，让他们搏个前程！
要是能在京都平民区租个院落是最好的了，我家孩子多，肯定能将小日子给过起来。”
几个官差听了内心诧异不已，这民妇野心不小！
不过想想那一小捧金牙，他们又能理解。
说是山上的猎户，可这民妇谈吐和举止却不粗俗，为人处世上也有着世家子的踪迹可寻。夏华从来不缺藏龙卧虎的高人。
“大嫂您稍等下，”几个官差笑笑，然后凑到一起极其小声地咬着耳朵商讨。
“流民本身就有问题，没有路引和户籍作证，谁知道他们真实身份是什么，万一他们动机不良，咱们岂不是引狼入室？”
“平民区还好吧？
平民区位于咱们京都外围，跟权贵居住地有段距离，中间的门查得严，不会让人乱入。
再说哪里有奸细是一大家子的？”
这些孩子们长得都不错，而且有五六分相似，谁瞧了不说他们是一家子？
“我外甥负责那片区，不然咱们就允了这妇人的要求，回头让我外甥上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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